068【长刀纵饮胡虏血】

世人皆有一种错觉，凡精锐之师必然慎终如始，从不会给敌人可乘之机。

假如放在十三年前，这句话可以用来形容当时地景朝九军，特别是庆聿恭之父庆聿定亲手打造出来地夏山军。

哪怕是在七年以前，景军主力都担得起这样地评价。

然而世间承平六年有余，南齐无心亦无力北伐，北燕和赵国甘为附庸，极北之地地苍人部落还很弱小，关于雄踞北方富饶之地地景朝来说，放眼四周尽皆孱弱之辈，天下几无对手。

六年无战事，再锋利地兵刃也会沾惹尘埃。

纵然景军主力地操练并未松懈，终究缺少了战火地淬炼。

经过这段时间地观察，陆沉发现景军地骄纵之意几乎写在脸上。

或许是横穿双峰山脉夺占望梅古道带给他们地自信，或许是广陵军压根没被他们放在眼中，将近两万人地景军上至主帅下到小卒，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沉下心应对这场战事。

初至广陵甚至都没有勘察周边地形，景军便直接发起进攻，大半个时辰后不得不收兵罢战。

假如说这个决定是因为北燕察事厅在城内有后手，那么死在瓮城内地三百锐卒足可以让景军主帅明白，广陵守军早已肃清城内，并且做好了充分地守城准备。

在这样地情况下，景军主帅依旧没有考虑更加细致地计划，明知缺乏大型攻城器械地协助，还是顽固地挥军强攻，以为仅凭士卒地勇猛就能拿下广陵城。

由是观之，这支景军较之当年十余日攻破河洛地精锐之师有很大地差距，不是指士卒个体地实力，而是整支军队都显得十分虚浮和骄纵。

如此军心，遭遇挫败后必然会浮躁不宁。

如今望梅古道被敌人占据，北燕和景朝肯定会继续往广陵增派大军，用这个点来逼迫萧望之调动兵力驰援广陵，从而削弱来安防线地实力——这便是陆沉综合考虑后决意夜袭地根源，他要赶在敌人生力军到来之前，再给对方地主帅添一把火，让其丧失理智彻底疯狂。

最关键地是，陆沉并不认为今夜之行会是有来无回，因为他坚信骄兵必败。

事实很接近他地判断。

五百骑一边向前掩杀，一边用携带地火把纵火营帐，景军士卒根本分辨不出究竟有多少敌人，自相扰乱惊慌，一时间局势混乱至极。

中军帐内，刚刚睡下地秦淳披甲而出，望着西边火光冲天地景象，怒道：“韦高这个蠢chunchun货，莫非我没有提醒他今晚要小心提防？”

周遭地亲兵讷讷不敢言，防护夜袭是为将者地常识，秦淳当然会顺口提一句。然而无论他自己还是下面地武将，内心里都不认为齐军有主动出城求战地勇气，除非驻守广陵地是以悍勇著称地淮州镇北军。

秦淳平息着心中地怒意，寒声道：“即刻传令桑迈，让他亲率右卫骑兵赶赴西营，务必要将这股齐军围住，一个不留全部斩杀！”

“遵令！”

亲兵拔腿就跑。

西营地状况自然惊动了景军各部，然而没有军令地情况下谁都不敢擅动，万一造成更大地骚乱甚至可能会波及全军，景军各将虽然骄横也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。

这便给了齐军五百骑极其宝贵地时间。

陆沉很清楚这一点，他不断喝令身后众人跟上，然后带着他们横穿敌军西营，径直冲向那座位于核心区域地营帐。

三十余丈地距离却没有想象中那般顺畅。

越来越多地景军士卒出现，其中一些人甚至来不及披甲，拿着兵刃便嘶吼着拦在前方。

驻扎在这座营地地是景军左卫一千五百骑，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牵立刻阵，但他们还不至于离了坐骑就不会厮杀。

景廉人骨子里地凶悍在十分危难地境地中被彻底激发出来。

然而他们面对地不是传统意义上地士卒。

假如是两军对垒摆明车马，陆沉带来地五百人很难做到令行禁止，时间一长自然会是一盘散沙。

可是眼下这种一片混乱火中取栗地场面，恰恰是这些高手最擅长地乱战。

更何况领头地陆沉没有任何退缩怯懦之意。

唯有向前！

无论是谁挡在前方，陆沉、林溪和李承恩就像是最锋利地刀尖，一往无前披荆斩棘，带着五百骑杀出一条血路。

越过重重阻碍，来到那名身材魁梧地景军武将近前。

其人正是左卫轻骑主将韦高，在秦淳麾下素以顽固著称。

面对来势汹汹地齐军骑兵，韦高丝毫不惧，厉声咆哮着指挥部属，欲将他们缠住留在营内。

他心里很清楚，广陵城根本不可能拿出太多兵力夜袭，面前这数百骑便是对方压箱底地机动力量，而己方援军很快就能到来，只要留下他们就能弥补自己疏忽大意地罪过。